家乡（3）

家乡（3）

谈月 (2006 August 01)

1972年，中国的外交政策刚刚有些松动，祖父作为文革开始后第一批回国探亲的华侨回到了中国。祖父在北京住了一个月，听我的父母说，他常常带我到楼下的空地上玩儿。可是我实在没有印象了。那时我在三岁呀，我对祖父的印象很难说是来自那时的记忆，还是来自于照片。父亲当时在“抓革命，促生产”，难得有时间陪祖父，父亲就给祖父买了一个汽车月票，祖父就坐上公共汽车，从起点到终点，再换上另一路车，从起点到终点，“自助游北京”。这和当今的旅游团，驾车资助游真是不可同日而语。据说祖父最喜欢颐和园，每周要去一两次。他还想去南京看中山陵，回紫金看老家，但是当时海外回来的人都有可能是特务，他们的行程都是定死的，祖父只被允许到北京和广州（因为要从那里坐船，没有飞机到马来西亚），没有通行证，其他地方一概不许去。就是在北京，祖父也要到派出所报上个临时户口。

祖父一心想在北京看十一国庆游行，但是九月底的天气对于马来西亚来的老人已是够冷的了，没到十一祖父就大病了一场，高烧39度，后来又听说，因为林彪叛逃，当年的十一游行被取消了，祖父就决定回马来西亚。父亲送祖父到了广州，但是回马来西亚的船却提前开走了！（那个混乱的年代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！）而下一班船要一个月以后！于是父子俩在广州的小旅馆里住了一个月！

提起送别祖父，父亲都要感慨一番。因为港口当时是军事重地，所以父亲不能送祖父上船，他把祖父送到华侨大厦的接待处，看着祖父提着行李，拎着一大桶蜂蜜(这是我父母送给海外亲戚的唯一礼物)上了车。父亲每每叹息：“老头一个人真可怜呀！” 不幸的事情还没有完，那桶蜂蜜，也在船上被小毛贼用吸管偷去了大半。祖父的这次大陆行真是多磨多难！我无法向祖父询问他大陆行的感受，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他。